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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 愛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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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愛之泉

【葉子回來了。】

蕭宵洗完澡出來看到於百川發來的消息,頭發都沒來得及吹就開始找衣服換上。剛套上外套,就想起現在葉子可能並不想見他。

屏幕上的冷光逐漸暗下,熄滅,蕭宵再次摁開屏幕,盯著鎖屏上的日期有一瞬的恍惚。

跟葉子在一起好像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他們並不懂什麽叫內在美,純看臉來衡量對對方的愛意,長得越好看就越喜歡。

某天蕭宵突然覺得葉子長得很合自己胃口,心血來潮去表白,然後就這樣在一起了。

分手是葉子提的。

答應蕭宵是因為她不懂得怎樣去拒絕人,稀裏糊塗就接受了表白成了男女朋友。

談戀愛的時候年紀太小了,就牽了個手抱了幾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親密接觸。

蕭宵談得很上頭,早上六點半就帶著早餐到葉子家門口等她了。

想幫她拎書包被拒絕,委屈地說不讓他拿的話能不能跟他牽手,他不喜歡手裏空空的感覺。

有時候葉子會答應,有時候會將書包遞給他。

下課十分鐘要擠在一起,拿著英語題過去趕跑她周圍的人,借著問問題的名頭蠻橫地占據她的課間時間。

葉子在講什麽全都聽不進去,癡癡地望著她的眼睛。

鈴響後在同學回班的躁動中對她說:“七十六根。”

葉子疑惑地看向他,蕭宵解釋道:“睫毛。每次數著數著就忘記數到哪了,改天絕對要全部數清。”

那時候,蕭宵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買東西給葉子上。吃的喝的用的玩的,葉子不需要也買,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捧到她面前,過個眼癮也好。

任何有美好寓意的手工玩意他買不到就自己做。

那段時間流行給喜歡的人折一千只千紙鶴,蕭宵就跑到文具店買了手工紙。上課折下課折,於百川喊他打球他不去,文嘉柏喊他打游戲他也不去,每天都在折那些千紙鶴。

除了折千紙鶴,還折星星,幾乎每天都給葉子送一顆,拆開後是他的碎碎念……

中午在食堂跟白椿吃了茄子,不好吃。

體育課打籃球投了個三分,開心。

早上沒牽到手,希望明天可以牽到。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拆開,拆開看到的話,明天記得跟我牽手。

熱戀期,葉子看到他著魔似的迷戀著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每天晚上閉上眼都能看到他那雙熾熱的眼睛,她拼命地想澆熄那團火,害怕有一天被火舌吞沒,變為灰燼。

於是在蕭宵剛折完第一千只千紙鶴時,葉子說要分手。

她講話聲音一直都很小,身高差距太大,蕭宵聽她說話時總是會彎下腰。

那次他沒彎腰,靜靜站著聽完她顛三倒四講不到重點上的分手理由,書包裏還裝著滿滿一箱千紙鶴。

“行,你想分的話就分吧。”

葉子跟他道歉,他沒應,送她回家後就去找於百川打球。

狀態很差,站在球場上就跟夢游一樣。

於百川讓他請喝水,他沒拒絕。文嘉柏說要吃冰棍,他也沒拒絕。

從打球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打到天黑球場亮燈,傅呈書說要回家後,他才幽幽說了句:“我和葉子分手了。”

於百川正喝水,嗆到咳嗽到臉紅。

連傅呈書都被驚到了,球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蕭宵沒說原因,他自己都不知道葉子為什麽要分手。

葉子用那種很愧疚很累的語氣跟他說想分手,他連問都不敢問,怕她會因為自己的追問而感到負擔。

他消沈了很長一段時間。

安修竹說,葉子跟他們講的分手原因是性格不合。

蕭宵覺得很可笑。

認識這麽長時間了,戀愛也談了半年,到現在才發現性格不合嗎?他們相處得明明很好,他總是能猜中葉子心裏在想什麽。除了分手那次。

“她是這麽跟你們說的嗎?”

“確實,我倆是因為性格不合而分手的。”

蕭宵苦笑道。

還能怎麽辦呢,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即使他覺得分手原因是葉子不喜歡自己,但葉子說了是性格不合那就是吧,起碼這樣還能騙自己說葉子有喜歡過他。

裴祺說葉子要出國了。

他什麽都不知道,有關葉子的一切消息都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蕭宵給葉子打了個電話。

“是因為我嗎?出國的事。”

“是家裏想讓我出國。”葉子補充道:“我自己也想去。”

蕭宵不信她的話,“白椿王牧池他們都在國外,我本來就打算過去跟他們一起。我知道你覺得現在這樣很尷尬,我可以走的。”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解我?”葉子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蕭宵,去談一段新的戀愛吧,或者做點別的,什麽都好。”

“去開啟新的生活。”她說。

葉子出國那天,蕭宵趕到機場在安檢口把人攔住,死皮賴臉地抓著她的行李箱。

“一定要這樣嗎?”

他眼下有著十分明顯的青黑,葉子沒見過他這麽狼狽的樣子。蕭宵總是會以最好的樣貌出現在她面前,從不會把任何負面情緒帶給她。他無條件接受葉子的一切,好得讓她害怕。

葉子不說話,試圖從他手中拿回自己的行李箱。

蕭宵把行李箱往後拉,借勢抱住她。

“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分開的。”他彎下腰,把臉埋在她肩上,“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灼熱的呼吸灑在耳畔,如同蜘蛛吐出捕獲食物的粘絲將她牢牢纏住。

明明答應過我。

世界上最愚蠢的話從蕭宵口中說出。

網上的獵物從來都不是葉子。

她敏銳地從他緊緊纏住自己身體這一舉動中,察覺到他那帶有“獻身”的意涵。

極為覆雜的情緒如海浪般襲向葉子,這是蕭宵用來挽留葉子的最後手段。

求求你別把我丟掉,求求你。

要什麽都可以,除了分開,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體內胸腔在鳴著什麽,葉子聽不清,她耳邊全是自己冷漠的話語:“別這樣,蕭宵。”

她說:“我該走了。”

好無情的話,葉子頭一回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這麽心狠的人。就算不愛他,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也不該這麽無情。

但那又怎樣。

葉子不想他抱自己。凜冬裏溫暖的懷抱,最容易讓人心軟。心軟不是愛。

被葉子丟下後,蕭宵只能在白椿和王牧池那邊搜尋有關葉子的消息。照片角落裏的身影,聊天文字裏的信息,靠著這些去猜測葉子現在生活。

在這期間,蕭宵開始談戀愛。

談一個,分一個,再談一個。消息傳到千裏之外的葉子那邊,無形中減輕她的負罪感。

蕭宵有一條項鏈,被纏起來套在手腕上。

形狀是葉子的名字,葉面上刻了個小小的X。

新談的女朋友問他是誰送的,他說是朋友。

“前女友?”

“嗯。”

蕭宵毫不忌諱地承認。

在談戀愛之前他就已經事先說過自己不會愛她,他的愛不在這裏,在葉子那裏。

每一段戀愛他都有盡到男朋友的本分,記住每一個紀念日,記住對方的生日……蕭宵如願成為她們拿得出手的男朋友,反正她們喜歡的是自己的臉,自己的錢,自己的家世,否則也不會在聽到他說不會愛後還要做他女朋友。

項鏈成了戴在脖子上的枷鎖,將蕭宵禁錮在藤蔓鑄造的牢籠裏。他想過逃,可是每一段戀愛裏他都會難以遏制地在那些人身上找她的眼睛,她的鼻,笑起來時會陷下去的梨渦。

總是有葉子的影子,永遠都有葉子的影子。

傅呈書勸他不要這樣下去,這樣他們一輩子都無法破鏡重圓。

蕭宵說沒有破鏡,那面鏡子並沒有碎掉。

因為它從來都不存在。

葉子不喜歡他。

陷在青春期朦朧愛戀裏的,從始至終都只有蕭宵。

如果不是逢年過節,葉子很少會回國。

上次她在夏天回來是為了慶祝大家擺脫高中生的身份,這次回來是為什麽,蕭宵並不清楚。

蕭宵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索性不去想。

這裏是她的家,她想回就回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算有,那個理由也不會是他。

知道葉子回來的消息後,蕭宵實在是沒法待在家裏。

他也不敢去找她,剛出門準備去找傅呈書喝酒,就看見葉子拎著購物袋經過。

晚上八點,夜風颼颼。

寬闊幹凈的大道上,戲劇性的相遇。

上次見面是春節,如今相隔半年再次見面,兩人在沈默裏對峙著,等待對方出聲打破沈默。

葉子的頭發比上次見面時長了點,發尾卷起好看的弧度。

購物袋勒得她虎口有些紅,蕭宵忍不住走上前,在不碰到她的情況下拿走袋子。

“回來了?”

蕭宵找出對朋友說話時使用的語調,不太熟練這樣冷淡地跟葉子講話,聲音有些不太自然。

路旁的樹隨著夜風窸窸窣窣搖曳著,葉子比他從容很多,應道:“嗯,下午到的。”

她仰著頭,漂亮的眼睛裏盛著他的影子。

超市跟他家是兩個方向,葉子不可能會路過。

蕭宵本想問她,看到那比去年聖誕還要柔和的眼神,心瞬間軟了下來。連冷漠都不想裝,換回之前跟她說話的語氣。

“這次會待多久?”

“還不確定。”

路上很安靜,唯有兩人的腳步聲輕輕踅過。

蕭宵跟在她身後,錯開半個步子。

談戀愛那會,葉子總是說他走路太快。

後來分手,他跟文嘉柏他們去她家拜年,她身為主人送他們出門。

蕭宵刻意走得很慢,葉子快步跟在文嘉柏身後,埋怨他走得太快。

如今蕭宵再次走在葉子後面,她照舊沒什麽表示。

一直沈默著走到她家,別墅裏沒開燈,黑乎乎的。

葉子轉過身,沒接過他手上的袋子。

“家裏人出去旅游了,你可以幫我拎進去嗎?”

她的話語在月光下回蕩,蕭宵被不斷加速的心跳轟得找不著北。

是在玩他嗎?

蕭宵跟在她身後進屋,大腦胡亂想著。

葉子好像被奪舍了似的,會跟他講話,還會對他眨眼睛。

前幾次見面她還很冷漠,他就算在雪裏站幾個小時都換不來她的心軟。

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呢?他實在是摸不著葉子突然轉變的緣由。

葉子家的裝修跟他家完全不同。

他家的主色調偏冷,而葉子家或許是因為女人比較多,整體裝潢都很溫暖柔軟,最暗的色調或許就是大理石地面了。

室內彌漫著淡淡的木質香,去年聖誕的時候他也聞到了這股味道。

客廳裏堆了很多快遞,葉子隨意踢開一個紙箱,將袋子放到桌子上。

她從袋子裏拿出兩瓶酒精飲料,扔了一瓶給蕭宵。

“報酬。”葉子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瓶子。

蕭宵穩穩接住,更加迷茫了。

他垂下眼,指尖在瓶身輕敲了幾下。

“葉子。”他輕聲喚道。

“嗯?”她含著飲料應了聲。

“你想做什麽?”

蕭宵繞過那些箱子一步步走近她,攻擊性很強。

葉子沒說話。

說實話蕭宵能忍到現在才來問她想做什麽,葉子已經很吃驚了。

蕭宵在她面前總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實際上他這人挺壞的。談了很多場戀愛,就算對對方再沒興趣相處久了也該有點感情,可他每一次分手都很幹脆利落,也從不挽留對方。

他會在葉子回國過年前分手,但有時候分得不是很成功。

那年聚會葉子難得去了一次,在門口撞見一個女生拽著蕭宵的袖子。

葉子第一次看見蕭宵不耐煩的神情。

他說了什麽葉子沒聽清,只看見那個女生在哭。

無意間撞見蕭宵截然不同的一面,葉子整個人都楞住了。

方施瑯把蕭宵談戀愛的消息告訴她時,問過她一次:“這樣你真的能安心嗎?”

當時葉子給出的是肯定的回答,看見這一幕後她突然有些懷疑。讓自己安心的同時另一個女生會受到傷害,自己真的能安心嗎?

女生哭著離開,跟葉子擦肩而過。

透過餐廳走廊的燈光,她看見對方的眼睛跟自己有點像。

蕭宵側身倚在墻上,雙手環胸,聲音聽起來有點累。

“還滿意嗎?”

葉子被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嚇到,心中一緊,想為自己辯解卻找不出任何有說服力的話語。

沒法辯解,她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所以現在,葉子回來贖罪了。

她從口袋裏拿出自己出國前用的手機。

蕭宵眼神驟然一變,試圖奪走手機。

葉子飛快將手機背到身後,道:

“我看到了。”

“你發的短信,我全都看到了。”

蕭宵抿了下唇,“所以呢,你想——”

淡淡的木質香撲面而來,去年聖誕的場景在此刻重現。

蕭宵往後倒在沙發裏,交纏的身影浮現在落地窗上。他下意識扶住葉子的背,唇瓣被她的牙齒磕得生疼。

他想奪走的手機掉落在地,屏幕亮起,是二人的合照。葉子在他懷裏被掐著臉,相貌青澀。

來自昨天晚上七點二十一分的消息擋住了一部分照片。

/跟辛亦之出來吃飯,看到你之前養過的君子蘭。買了一盆。老板說這幾天可能會開花,到時候等花開了就摘下來制成幹花給你送過去。

*

7月15日,聖斯威遜節。

英國人在這一天往往會談論天氣。傳說中,聖威斯遜節這天如果下雨,大雨便會延續40天。

蕭宵知道這個是因為一部電影,在傅家的家庭影院裏看的。那時他跟葉子的關系還沒公開,兩個人坐在最後邊偷偷牽手。

他完全記不清電影的劇情,只記得牽手時心跳加速的感覺。

每年的7月15日,蕭宵當時的女友都會拉著他看《one day》。

他百無聊賴地看著電影,聽到女友開玩笑地跟他提起聖斯威遜節,跟他說以後就算分手了也要在這一天打電話彼此聯系下。

蕭宵態度冷漠,說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他沒有跟前任聯系的壞習慣。

裴祺罵過他虛偽。她總是能一針見底地指出人的缺點,他確實虛偽。

明明嘴上說著不會跟前任聯系,實際上在電影名字的字幕一出現,蕭宵就想起了葉子。

英國在下雨嗎?

他給王牧池發消息,問今天他那裏有沒有出太陽。

王牧池給他回了張照片。細密的雨落在玻璃窗上,投射出的女孩坐在地毯上的身影。她在看書,坐在雨裏看書,淋著雨。

跟他一樣。

見不到她的每一天,都如同走在雨裏。雨聲細小,雜亂,聲聲入耳,心聲夾在其間回響。

好想你。

電影一百多分鐘,蕭宵在這一百多分鐘裏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借著這個話題給葉子打電話。

聽到女主說:“Dexter,我非常愛你,只是不再喜歡你了。”

蕭宵又想,葉子會這樣嗎?

低下頭將臉上苦澀的表情藏起,葉子不會的,她壓根就沒喜歡過他,更別提愛了。

今年的7月15日,蕭宵沒跟任何人看這部電影。

他在跟方施瑯他們聚會,而葉子從行李箱裏翻出了臺舊手機。

葉子翻出這臺舊手機是個意外,充電開機後被短信震得快要死機。手機裏的電話卡是爸爸的親屬卡,雖然沒在用但也一直沒去解綁。

她原以為是什麽騷擾短信,滑屏解鎖後才發現是這些短信都來自同一個人。

葉子往上滑了一會,眼睛瞥到幾個字眼,頓了兩秒後從這條開始往後看。

/詛咒你在那邊吃不到好吃的東西,詛咒你一出門就遇上雨且不會有人像我一樣有預知能力出現在你面前為你撐傘,詛咒你生病,詛咒你交不到新朋友,詛咒你做夢夢到你做討厭的我。這就是你拋棄我,把我丟開的代價。

/白椿說你感冒了,沒有食欲吃不下飯,來問我蝦仁粥的做法。他說阿姨煮的瘦肉粥你不喝,還偷偷倒掉。想飛過去給你煮,但明天要考試。怎麽辦,你不要生病好不好。我收回詛咒,只保留最後一個。

/買了機票,十六個小時後見。

/王牧池罵我有病,飛十多個小時逃考試來給你煮粥。我確實有病。

外頭風狂雨驟,葉子沒開燈,在漆黑的房間裏一條條翻看蕭宵的短信。

好幾條短信都能跟生活對上。

生病時的蝦仁粥,考試結束後出現在房門口的花束,跟王牧池聊天時隨口一提沒過幾天就出現在書桌上的胸針……好多好多,所有自己覺得古怪的事情全都出自他手。

/被於百川灌酒了。好想見你。

/白椿說你那邊的暖氣最近不太熱,買了地毯讓他帶過去給你,他有帶嗎?

/又來找你了,看到你在咖啡廳裏跟人聊天。差點被你發現,躲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人淋了一身的咖啡。好煩,這是我選了好久的風衣。

/那個之前跟你在咖啡廳裏聊天的人是你新交的朋友嗎?她在你家裏過夜,你們玩得很好麽,告訴裴祺的話她會吃醋的吧。

/為什麽不選我的禮物……你明明認出來了。

/想陪你過聖誕。於百川說在下著雪的聖誕樹下合照就會永遠在一起。查了下你那邊的天氣預報,聖誕節會下雪。

聖誕。

葉子的心臟就那麽漏跳了一拍。

去年聖誕,蕭宵在雪裏站了好幾個小時。

在電話裏葉子讓他走,他只說自己在等白椿和王牧池。

可是那兩個人早早就出門歡度聖誕了,他在公寓樓下是等不到人的。

葉子知道他等的是自己。

從窗戶往下望去,能看到蕭宵穿著黑色大衣站在雪裏。她把窗簾拉緊,眼不見心不煩。

聽到引擎聲時,葉子沒太在意。沒過多久房門被敲響,是白椿和王牧池。

“替他說話的話就免了。”

王牧池挑眉,“是來請你去吃飯的。”

“二十多個小時中轉過來的,一下飛機就跑來這裏。葉子,看在朋友的份上一起吃頓飯,我保證不會讓你倆單獨相處。”

“實在不想也行,我和白椿去把他給拽走。”

葉子知道他倆為什麽會上來當說客。

因為他們也是蕭宵的朋友,夾在中間難做人,得上來裝裝樣子。她要是真不想去,他倆也不會硬把她拉去。

葉子不想他們為難,嘆了口氣後點點頭同意去吃飯。

“說話算話,不要讓我和他單獨相處。”

“當然,我特意開了車,你坐我的,絕不讓你倆同時待在除餐廳包廂以外的空間裏。”

白椿全程沒過一句話,在下行的電梯裏才慢悠悠開口:“他不知道腦抽犯什麽病,不管說什麽做什麽你都別理。”

他倆分手的始末大家並不特別清楚。

有的人知道的多點,比如文嘉柏王牧池。有的人知道的少些,比如白椿裴祺。

在他們分手後,蕭宵談了一個又一個,而葉子始終單身。光從這點來看,除了知道是葉子讓他去談戀愛的那兩個人外,其餘人都站在葉子這邊。

文嘉柏不是很支持蕭宵。

他覺得再怎麽樣也不能拿戀愛來開玩笑,就算一開始說得清清楚楚但誰又能保證在相處過程中不會愛上彼此呢?

王牧池也不支持。

如果真愛就去追,去找解決辦法,為了讓她安心去做這些缺德事屬實沒必要。

但他更不讚成葉子。

這件事不是誰得到的支持人數多,誰就是正確的。

一個把人愛得喘不過來氣。一個分手後打著為他好的旗號讓對方去開啟新生活,實則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葉子明明知道蕭宵不會拒絕她,她完全可以直接分手幹脆利落地出國。偏偏要讓他去談戀愛,還不止一次問他們蕭宵的感情狀態,壓在蕭宵去談好讓自己沒那麽罪惡。

王牧池不想去評價葉子是個怎樣的人。

他只覺得這兩人都病得不輕,天生一對,最好趕緊覆合免得蕭宵再去禍害別的女生。

這頓飯沒葉子想的那麽尷尬。蕭宵沒跟她搭話,她埋頭苦吃,全程當透明人。

吃完飯,他們四人步行去找車。

街上掛滿了聖誕裝飾,聖誕樹最頂端的那顆星星亮著燈,樹下擠滿了合照的人群。

葉子被一對華人情侶拉去當攝影師,拍完照回過身,白椿和王牧池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蕭宵站在她身後。

“他們去拿車了,讓我們在這裏等著。”蕭宵說了今晚跟她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葉子將信將疑,但也沒多說什麽。

路上燈火熠熠,兩旁森嚴奇巧的建築上掛滿了聖誕裝飾。葉子和他站在廣場邊緣,想起課上教授提到過的這一區的建築史,又想起往下走的那條街上的幾家餐館,風味與特色分別是什麽。

但蕭宵跟她說起在下著雪的聖誕樹下合照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這件事後,葉子回過神,警惕地望著他。

“緊張什麽,這種傳說對我們又沒用。”

他說得有些含糊,一時間葉子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談戀愛那會他們在摩天輪到達最頂端的時候接吻最後還是分開了——這件事,還是在說他倆不是情侶所以沒用。

“不過挺有紀念意義的不是麽,在下著雪的聖誕樹前合照。”

“跟前男友嗎?”

葉子骨子裏的刻薄被她藏得很好,只會在不經意間露出。她天生就很會諷刺人。她姐姐總是會說她不該叫葉子,名字太軟了跟她完全不匹配。

蕭宵被她的話刺了下,隔了幾秒才悶悶開口道:“是跟朋友。”

“不是說好了即使分手也還能做朋友的嗎?還是說,你沒把我當朋友?”

蕭宵俯下身,對上她的視線。

鬼使神差的,葉子跟他在聖誕樹下合了影。

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想問他時,蕭宵已經跟著王牧池進了屋。他沒定酒店,今晚住王牧池那。

在摩天輪到達最頂端接吻就會長久,在下著雪的聖誕樹下合照的情侶就會幸福。

葉子不知道這種傳說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她只知道蕭宵跨越了大半個地球出現在自己面前只為了和她拍一張合照,因為一個連出處都找不到的幼稚說法。

她確定蕭宵是為了這個才過來找她的。

合照的時候她透過屏幕看見了蕭宵的眼神,跟談戀愛那會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葉子很害怕他這樣充滿愛意的眼神。

出國後也同樣感到害怕,不敢多看,怕自己陷進去而後被判決死刑。

現在的他們擁有的最不值錢的東西是時間。

隨隨便便就可以抽出一整個星期飛躍大半個地球去找想見的人,浪費掉大把的錢去做一件很可能得不到回應的事。

石頭落入井裏尚且有回音,這晚若不是王牧池來勸她,蕭宵只能無功而返。

夜幕下的大雨砸在厚厚兩層玻璃上,穿過透明的墻把葉子砸得暈頭轉向。她阻止不了雨滴下落將世界淋得濕透,付款購買機票後的剎那間,她感到無能為力。

蠟燭一根一根被點燃照亮周圍的漆黑,埋在地底的王國在時間跨度長大七年的一條條短信中浮現起來。

她無能為力,被判決死刑。

在他家門口等了半小時,故意拎著重重的購物袋出現在他面前。

換作之前的蕭宵,或許會直接如葉子所願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求,只要葉子願意靠近他就好。

但此刻面對她的是二十二歲的蕭宵。

依舊被葉子吃得很死,但會給自己留一條路,不至於使得局面陷入無法挽回的地步。

黏稠的空氣,摻著她身上的木質香。

蕭宵盯著她,不緊不慢道:“你這次回國是因為那些短信吧。怎麽,被感動到了嗎?”

“嗯。”葉子今天格外坦蕩,“特別感動。”

“感動到以身相許?”

“就不能有另一種可能嗎?”

蕭宵頓了頓,瞇起眼有些諷刺地笑道:“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因為那些短信而喜歡上我,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挺賤的。”

安靜的房間裏,葉子的氣音吐字被清晰放大。

“你不就是麽?”

“光是你去年聖誕在公寓樓下站三小時這件事就已經很賤了,更別提你還曾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過來給生病的前女友煮一碗不知道會不會被接受的粥。”

“你對每個前女友都這樣嗎?”

說最後一句話時,葉子把手壓在了他左心房的位置上。人在說謊的時候,心跳會加快。

蕭宵撩起眼皮,“重要嗎?”

“只是很想知道答案罷了。”葉子搖搖頭。

是她在蕭宵對自己愛意最濃的時候把人拋棄,連個像樣的借口都不找。糊裏糊塗跟人分了手還不滿意,讓人家去談戀愛,只為了圖個安心。

葉子知道自己這樣做很過分,所以她不會對蕭宵之前的戀愛經過抱有任何埋怨……好吧,她很在意。

她的指尖微微陷入皮膚,蕭宵垂下眸,答道:“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只對你。”

“實話?”

“實話。跟她們談戀愛之前有說過我的情況,她們自願的。”

葉子問:“什麽情況?”

“為了讓自己安心讓我去談戀愛。我談得越多,她就過得越開心。不能一月一換,太頻繁的話她會覺得我在自暴自棄。可以當你男朋友,但不會愛上你。”

蕭宵望著她,一字一句說著:“大概就是這麽些話。”

胸前傳來細微的痛感,葉子無意識地在他胸上用指甲印出痕跡。

她垂著眼,聲音變得晦澀,“那她們怎麽回?”

“忘記了。”

蕭宵見不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手放在她背上安撫似的拍了拍。

葉子把臉埋在他懷裏,“我只是,只是想讓自己好過點。”

“你讓我太累了,我不知道該怎樣回應你。本來就打算在那段時間出國的,看到你……完全沒法說自己要離開。真的很累。”

她聲音很輕,很低,“看到那些短信也覺得好累好累,在房間裏哭了好久才買機票回來。下午小瑯在車上問我怎麽想的,我跟她說不知道。”

“其實我回來只是想見見你,不想就這樣裝作沒看到那些短信。”

葉子就這樣靠在他懷裏,跟他解釋,說想見他。

什麽怨都沒了,在她的話裏輕飄飄散去。

蕭宵把她從懷裏撈出來,扶住她的下巴吻上去。

在黑暗裏纏吻,感官被無限放大。

他眼尾微紅,纖長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扇落一片陰影。

她擡眼,望進他眼睛裏。

其實他長得很好看。葉子迷迷糊糊想。

眼睛如汩汩泉眼。

愛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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